缘见

2015年是反法西【囧】斯战争胜利的第七十年，一个在国际上越来越有影响力的国家终于决定高调做国，为永垂不朽的民族英雄，为不能忘却的民族苦难，为被欧洲战场掩盖的胜利者光环，为所有战时未能伸张的正义和战后未能等到的公正审判。二战时期的珍贵记忆早在大阅【囧】兵前便通过各类型节目向和平年代早已不知硝烟为何物的人民传递，有些事情后来人或悲或痛但终究是无能无力了，唯一能够做到的仅仅是把这沉重的记忆延续下去。

王川在去北京参加大阅【囧】兵之前接到了王湘的电话，他邀请王川一起参加在芷江举行的'洽降会议'七十周年纪念仪式。王川欣然应允，当年壮士们出川后，烈士英魂遗留在了全国各地的战场上，这一次全国各省在中央的号召下都举行了大大小小的纪念仪式，王川也因此收到了诸多兄弟姐妹的邀请。王川奔波多省祭奠了那些再没能回乡的英烈后，把最后一站定在了湖南。当年华北、华中、华南相继陷落后，湖南成为保卫西南大后方的唯一屏障，抗日战争在这里打了七年，从战略防御打到战略相持再打到战略反攻阶段，中日双方在以湘地为主的第九战区投入了最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后期补充的川兵也主要在该地区作战，王川每每踏上这片土地，仿佛能听到土地下埋葬的英魂们在向他倾诉这些年来对蜀山蜀水的无尽思念，湘山湘水虽也清秀怡人，但终究比不上家乡的亲切。

王湘于夜间带远道而来的王川登上天心阁， 此处位于长沙城地势最高的伏龙山巅，俯瞰全城，万家灯火皆入眼，一片太平盛世景象，叫谁也想不到这座两千年来阅尽繁华的古城曾于七十多年前毁于一炬，自战国以来积累的历史文物尽数飞灰湮灭，如今他们站立之处天心阁原是明代兴建，雕梁画栋，碧瓦飞檐，致人流连忘返，文人骚客多在此挥毫洒墨，留下惊世奇作，此般瑰宝却也不曾于那场大火中幸免，直至八十年代天心阁才得以重建。

"似是而非。"王湘俯瞰他的城，崭新的让他熟悉又陌生。

那场大火是王湘心中永远的痛，一向粗枝大叶吊儿郎当的王川也不得谨慎起来，几番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后才叹了口气道:"湘湘，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有些东西却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战时许多文化名城古镇都遭到了破坏，但大多只是局部性的损坏，像长沙这样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建筑被夷为平地，近百分之百的地面文物荡然无存的城池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因此复建工作也难以开展，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关于这座古城的独特文化就此中断。更让人心痛的是这场灾难性的大火并非由敌人策谋而是由当时的国【囧】民政【囧】府一力打造。

接到重庆方面传来的关于长【囧】沙【囧】焦【囧】土【囧】战【囧】略【囧】的指示后，王湘决定收回关于全力配合抗战的宣言，誓要保存他的心脏。王川和王鄂当时也在作【囧】战指挥部，他们设身处地想了想，要他们将成/都或者武/汉毁于一炬，他们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答应的，但中【囧】央站在战争全局的角度考虑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充分，因此王川和王鄂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发表意见。

王湘撂下狠话，要烧长【囧】沙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后便匆匆离去了，但当时湖南省主【囧】席仍与部下密谋了大火的具体事宜。第二天夜晚，南门口伤兵医院意外的起火却让这次有详细计划的大火完全失了控，很快整个长沙城都陷入了冲天的火光中，古城顷刻间成为人间炼狱，惊惶逃出家门的百姓绝望地发现他们早已无路可逃，四面八方都是逃窜的火人，有人带着孩子重新跑回院子钻进水缸，妄图利用水来克火，却被活活煮死，凄厉的哭声，尖锐的叫声，在高台大厦傾塌的烟尘中已经被历史淡忘，但王湘忘不了。

他抱着昏迷的王川从大火中走出来时已经面目全非，时间抹平了他身体上的创伤却没有把他心中的伤痛一并带走，他坚强但并不是王川那样天生的乐天派，时至今日，他还是会从梦中惊醒，自我折磨地回想那不堪回首的过去，被灼伤的疼痛也似乎仍残留在皮肤之下令他痛不欲生。

"湘湘，今天是除夕，我给你表演个变脸嘛，你看好哈，我先给你变个关公脸……"王川期待地看着病榻上的男人，对方满身都被缠上了绷带，唯有一双黑色的眼睛露在外面，黯淡无光。

"湘湘，鄂鄂给你写信啦，我读给你听，要得不？"   

王川询问仍然生无可恋的男人，未得到回应他也不气馁，清了清喉咙大声念了起来。

"湘弟，近来安好？日前战事吃紧，兄欲亲自前往长沙奈何分身无术。蒋光头还是不愿意守长沙，不过你放心，薛司令和我的意见统一，我们在湘北一定把日寇拦下，为了你和阿川，长沙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下……"

"湘湘，我今天去芷江机场那边看了，日本人想把我们的机场炸了，他们想的美，每次来每次都屁滚尿流嘞跑了，他们把我们的机场炸嘞坑坑洼洼，但是他们一走，老百姓些就拿起锄头铲子来给我们修跑道，根本不影响飞机的起飞和降落。这就是群众的力量啊。"王川自豪的说着，他早已习惯一个人的独角戏。病榻上的男人已经拆了脸上和身上的绷带，大面积烧伤后留下的伤痕触目惊心，换作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在当时有限的医疗水平下怕是熬不过来的，但王湘毕竟不是普通人。

"湘湘，从明天起我就不能陪你啦，我也要去前线了，鄂鄂的武汉保……保不住了，他要回湖北去打鬼子了，我到前面去顶到，你要按时吃饭，不要让我们担心。"

王川最后一次把插满鲜花的玻璃瓶摆放到床头，他嗅了嗅腊梅的清香满意地点头，随后抓起自己的大檐帽，歪歪斜斜往脑袋上一扣便欲离开，手腕却突然被一双变形了的焦黑的手给拉住了。

"湘湘？"王川诧异地看向从病床上坐起来的人。

"我给你践行。"王湘许久不曾用过的嗓子嘶哑的厉害，但王川还是听懂了，他立刻拼命点头，生怕王湘会反悔一样。

王湘的病是心病，因王川的出征也暂时缓和了一些，才得力支撑起枯枝一样的身体外出。他二人在路边小贩的面摊前坐下，王川给自己的阳春面里加了许多辣油，清汤寡面顿时变得红红火火。王川说幸好湘人也爱吃辣，他去江沪时，那边的人饮食偏清淡，他吃不惯，干脆自己做了一瓶辣椒酱随身带着。

王湘看他吃的开心，一碗普通不过的面也仿佛吃成了人间美味，心情也略有好转。跟摊主多要了两盒空碗，把自己带来的茅台倒进碗里，然后举杯邀王川。

"湘湘，这就是你不对了，跟我喝酒带了黔弟娃家嘞茅台，这不是看不起我家嘞剑南春吗？"王川假装生气地说道。

"黔娃每个月都给我们送茅台，堆太多了，不喝浪费才拿了他家的酒。"王湘解释道。

"他送我咋就没那么勤？回头我要好好问问他！"

"我记得他送你也挺勤，但是你说他这是在跟你炫耀，所以他就不敢送了。"

王川嘴倔说着才没有这回事，但心里明白确是他不收所以王黔才不敢送了。王湘也不拆穿他，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把王湘带来的八瓶茅台瓜分干净了，但王川喝到最后已经不行了，醉眼朦胧地陪王湘干了最后一杯酒后脑袋一沉便趴在了桌上再没能起来。

王湘看他几乎瘦成了个大头娃娃，一双大眼睛都凹陷了，便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一个省要撑起全国三分之一以上的抗战物资补给，除了狠心压榨自己的百姓别无他法。

邻桌有几位年轻人在热议当前局势，日寇对长沙的第一次和第二次占领计划均以失败告终，但作为大后方的坚实屏障，日军断然不会放弃继续攻夺长沙的野心，前两次对长沙的保卫战虽然在战略上达到了成功，但中国军队伤亡惨重，也不知道后面还能否坚守下去。悲观的情绪在年轻人中间传递，他们个个面色沉痛，唉声叹气。湖南以外战场上的节节失利，着实很难让人发自内心地相信国家的未来会是光明美好的。

"中国如今是希腊，湖南当作斯巴达，中国将为德意志，湖南当作普鲁士。诸君诸君慎如此，莫言事急空流涕。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突然有人拍桌而起，以一腔热情喊出杨度的【湖南少年歌】，暂且鼓舞了少年人们的信心。

"如果川娃子、湘伢子都打没了，中国就……唉……"摊主提着茶壶给王湘添茶的时候却还是非常忧虑。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少年人们合唱起淞沪会战后期流行的【歌八百壮士】，第一句就时顽强有力的呐喊'中国不会亡'。

摊主和其他食客偷偷抹了眼泪，长沙的夜还很漫长，但是有这些荡气回肠的歌声在，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王川钻进军车后座，顿时瞪圆了眼睛愣住，王湘早已一身戎装等候在此。

"湘湘，你、你也去？"

"是我的战争当然该由我去。"王湘面不改色地回答。

王川傻笑了两声，开启了他的话唠模式，说北人一个是狼，一群是羊，南人就不同了，南人瘦小，一个不顶用，但一群南人就是天兵天将来了也得怵，打仗啊，最终靠的还是咱南人。

"北方多为平原，易攻难守，我们去了北方也未必能打好那些战役，而南方多大山大川，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我们也多多少少占了地势地便宜。"王湘理智地分析，当然他也并不完全否定王川的话，南方多少数民族，教化不一，民风普遍较北方剽悍，打起仗来自然也不逊色。当年平太平天国，便是拉了湘军去作战，也从此给湘军留下了'无湘不成军'的美名。

第三次长沙保卫战得到了重庆方面的大力支持，委员长和王耀甚至亲临前线鼓舞士气。王湘对光头常的怨念却并未有所减轻，他冷笑道，如果不是鬼子偷袭了珍珠港，阿尔弗雷德跟本田菊彻底翻了脸，他光头敢正式对日宣战？

"延安那位就是打你这出来的，湘湘，你想没想过重蹈老陕的覆辙？"王川趁四下无人时低声询问，"京津两小子不知哪根筋撘错了，让他们来南京却跑去了延安，还有豫哥，花园口那件事后，豫哥也去了延安。我看延安那边的事业也进行的红红火火，难怪当年光头要将那些泥腿子视为心腹大患。"

"我倒是想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国难当头，大局为重。这一仗我们不仅是为了保卫长沙，更是为了打给外面的人看，我们只有打好了才能拿到更多的援助，你的压力也相对会减轻不少。"

这第三次会战中，长沙前沿阵地多处失守，古城危在旦夕，但在上面要求死守的命令下，中国军队与日本侵略者展开殊死一搏，最终实现了保卫长沙的战略目标并给予侵略者重创，获得战争爆发以来前所未有的大胜，极大的鼓舞了东亚战场反抗日本侵略者的信心。

而最高兴的人还是莫过于委员长，他不仅得到了美国贷款5亿元的承诺，还被盟军任命为'中印缅战场'最高统帅。对于王耀来说，也有值得欣慰的事，英美两国宣布废除对华的不平等条约，他和委员长还前往印度，说服印方加入盟军对日宣战。

庆功宴上，当着出席的美方官员的面，委员长说了许多感谢的话。王川心直口快，往地上淬了口水，愤愤道:

"强盗吐出他抢走的东西本应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却要为此感恩戴德。"

王耀笑着拍了拍王川的肩膀，没有说话。

王湘当即戳了王川的额头，没好气地说:"屈辱，谁不觉屈辱了？就你话多！"

王川撇撇嘴，虽仍有不甘却没再说什么了。王苏看了看王湘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叹气道:"阿湘，你的病该好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王湘低下头，脸上有股倔强的神情，片刻后才问王苏:"苏哥，你好了吗？"

"好不了也要好。"王苏比起王湘王川等人来更像是文弱书生，但到底是六朝古都所在，不似王京那般张扬也有不怒自威的气势，说起话来分量十足，"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美方的空军支援队很快要入驻芷江机场，我们打算利用他们的技术，培养自己的人才，组建一支中美联合的空军队伍。经此一役，日军短时间内不敢再贸然进攻长沙，前线交给阿川盯着，你去怀化，空军基地务必要管好了。"

"明白！"王湘立正跺脚，严肃地向王苏保证，"芷江空军基地必将成为未来中国空军的摇篮。"

因前面的战役中，中国军队没少吃日本空军的亏，王耀因此格外重视建设自己的空军队伍。他跟王湘一起前往芷江机场，各式战斗机、轰炸机、运输机、侦察机早已在此云集。在当时看来非常帅气的飞鲨从天而降，螺旋桨在近地领域掀起强风，吹乱了王耀打理工整的头发。他眯着眼睛望进风眼里，待战机停稳后，马达停止运转，机舱门弹开，金发蓝眼的美国人取下护目镜和头盔，轻轻松松从飞机上跳下来，不无故意扮酷的嫌疑。

王湘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还在苦想是否在哪儿见过他时，王耀已经念出了那人的名字:"阿尔弗雷德。"

王湘诧异地看了看热情洋溢的美国青年又看了看王耀，他第一次在王耀脸上看到了震惊又略显紧张局促的神情。

"我的朋友，好久不见。"阿尔弗雷德张开双手想要给予热情的拥抱，但王耀退后一步，伸出手迫使他将拥抱改为疏离的握手。

"你怎么来了？"王耀不动声色地问。

"为你们送战机，顺便来看看老朋友。"阿尔弗雷德颇觉无趣的样子，耸了耸肩回答。

王耀点点头，看了看他身后陆陆续续在机场降落的战机，对王湘嘱咐道:"阿湘，你接待一下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我跟美国先生有重要的事情要私聊。"

"好。"王湘点头，目送他二人离开后才走向聚集在一起的美方空军士兵。

"欢迎来到芷江空军基地，我是这里的负责人王湘。"王湘向美方空军队队长伸出手，却不想引来一声惊呼。

王湘看向发出声音的美方年轻飞行员，对方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多么不礼貌，羞愧的低下头，不敢同王湘对视。

"对于军人来说，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镌刻的荣誉。"空军队长自以为是地向他的下属训斥，继而用尊敬的目光看向王湘，"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

王湘没有向这些人解释他满身的伤痕并非荣誉的象征而是耻辱的烙印，'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在中国人的骨子里早已根深蒂固。再者，他带着这满身的伤痕也并非要博取谁的同情。

为了打造出一支属于中国自己的空军精锐队伍，王湘决定亲自上阵，与士兵们一起从零基础开始学习飞行技术。当日被王湘可怖的脸吓到发出惊呼声的小飞行员竟然是队伍中的王牌飞行员，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他主动请缨成为王湘的老师。

王湘是一名优秀的陆军战士，但在操纵这些战机上却并不具备天赋，好在他勤奋好学，而他的老师耐心十足。为了能更直接地与老师交流，王湘还在空闲时间自学英语，当他第一次用英文对小老师说出'Thank you '时，小老师高兴的手舞足蹈，伸出大拇指连连对王湘说:"顶好！顶好！"

一天，王湘刚驾驶战机在机场平稳降落，小老师就拿着张旧报纸来到他跟前。

"这是……你？"小老师指着报纸上和苏联志愿空军中队合影的王湘问。

王湘看了眼泛黄的报纸上自己那张还未遭到大火侵蚀的容颜，点头道:"是我。"

小老师欲言又止，王湘用一个飞行过程中遇到的问题转移了小老师的注意力，但是没想到课程结束后，小老师又拿出报纸指着将手臂搭在王湘肩上的苏联空军战士问:

"他是谁？"

"一个老朋友。"王湘从小老师手中抽出报纸，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晚上我请你喝酒。"

"他回苏联了？"小老师执着地追问。

"他留下来了。"王湘先迈开腿往训练场外走，小老师快步跟上，又问:

"他还在湖南？"

"他在这里。"王湘停下脚步，指着自己的左胸口说。

小老师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他尴尬的挠了挠头，接道:"今天我来请你喝酒吧！昨天刚从美国空运过来一批红酒。"

"好！"王湘不客气地应承下来，他想友好地笑笑但是又发现自己笑比不笑还狰狞，怕吓着这孩子遂作罢。

王川得空来到芷江看望王湘时，王湘向他炫耀了自己的新技能，王川羡慕地看着王湘在空中自由翱翔的英姿，等王湘在机场降落，他立马跑过去说自己也要开飞机上天去溜达一圈。王湘数落他不自量力爬都还没学会就想学飞。

王川鼓着腮帮子，一点都没有自己已经是几千岁的老人家的自觉，任性地朝王湘的飞鲨上踢了一脚。

"不就是堆破铜烂铁吗？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会开比这厉害的多的战斗机让你们都眼馋！"

当时谁也没想到王川一句戏言多年后竟成真，成【河蟹】飞的黑丝带不仅让国内的兄弟姐妹眼馋，更是在国际上备受瞩目。当然那都是后话了，王湘当时只是心疼自己的爱机，因此拉下脸狠狠地训斥了王川一顿。

王川气呼呼的扭头上了军车，饭都没吃就扬尘而去。王湘无奈地摇摇头，回头又见小老师盯着王川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他看起来很像你，我是说……曾经的你。"小老师若有所思的解释。

都是一家人，能不像吗？更何况川蜀历史上有过一次著名的人口大迁徙，这些移民大多来自临近的两湖地区。

第四次长沙会战在两年之后爆发，但这一次放松了警惕的中国守军没能再保下长沙，随着桂林、南昌等多大型城镇相继沦陷，中国的战略纵深优势不复存在，全国各地的中美空军开始往芷江聚集，芷江成为西楚的重要军事要地，也成为保卫西南大后方的最后一道屏障。日本空军开始争夺对西南地区的制空权，中美空军混合团多次对轰炸西南的日本战机进行阻击，有效阻止了日军对西南地区的破坏。1945年2月25日，中美空军悄然从芷江机场出发前往东京，出其不意地对日本本土进行轰炸。

1945年4月9日，意在夺取芷江空军基的湘西决战爆发，6月7日，战役以日军的战败结束。从此中国战场的抗日战争从防御阶段转入反攻阶段。8月21日，中日双方在芷江城外七里的七里桥举行洽降仪式。

王川先王湘一步从有'中国凯旋门'之称的受降纪念坊穿过，纪念坊有四柱三门，造型看似一个'血'字，王川念出上面历经风吹雨打已显沧桑的碑文:"和平未到绝望，绝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

"那些年还是熬过来了呀。"王川颇为感慨地说。

王湘缓步走进芷江受降纪念馆，会议厅里的一桌一椅还保持着当年原貌。馆长引现年89岁的老飞虎队队员约瑟夫.德和王湘相见，老爷子疑惑地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年青人，不敢贸然相认。

"欢迎来到芷江空军基地，我是这里的负责人王湘。"王湘微笑着主动伸出手。

"你、是你……你、你的脸……"老爷子恍然大悟，但仍有不解。

"早就好了。"王湘说。

“芷江是接受日本投降之地，这些照片应该回归到历史的发生地，回归到中国的抗战受降历史名城芷江。”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当初拍摄的反映战时中国情景的224张珍贵历史照片交给了馆长。

王湘带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查看这些照片，其中有108张老照片反映了当时的芷江风貌，32张展示了日本在芷江向中国人民投降的历史镜头。

"这是那条美国街吧!"王川指着一张照片上的画面惊喜地说。

抗战后期，芷江县城聚集了大量军队，其中美方空军队伍最多时达到六千多人，芷江也因此经历了短暂的繁荣时期，聚集了酒吧、餐厅、舞厅等现代摩登风情的美国街也就此成形。王川还在有美国街的照片里发现了自己的身影。

"唉，这是你那个小老师吧？"王川又指着另一张在酒吧里拍摄的照片问。

"是他。"王湘点头。照片里他那小老师正和另一名中方军人勾肩搭背，面对镜头笑容灿烂，中方军人则捂住了自己的脸，显得非常排斥镜头。

"你的小老师还活着吗？这一次大阅【囧】兵他来了吗？"王川又问。

"他没有来。"王湘说着背过身悄悄问馆长能否把这张照片送给他做私人珍藏。

馆长面色犹豫，这不是小事他不敢贸然答应，要向上面反映了才能做决定，哪知王川却拍了拍馆长肩膀，道:"给他吧！有什么事我替你担着！"

"多希望英雄和我们一样能永远不老呀。"坐上前往帝都的飞机时，王川颇为怅然地说。

"他确实没有变老。"王湘说。

"谁？谁没变老？"王川问，然后他看见王湘正盯着手上的老照片出神，才明白他说的是那位小老师，又过了几秒，才明白这'没有变老'的深意是什么。他心里渐渐地爬满了许多悲凉的情绪，他想起王苏汇报南京城景象时颤抖的双唇，想起王豫面对泛滥的母亲河水时绝望的眼神，想起王渝在防空洞前那一滴无声的眼泪，这个世界上总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他们无力改变也永远无法忘却。

王湘和小老师从酒吧里出来，两人都喝的烂醉如泥，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进了巷子。小老师哇哇吐了一地，神志才清醒些，他用袖子擦了擦嘴抬起头去看王湘，顿时傻了眼。

"我跟阿川其实并没有那么像。"王湘靠在墙上，眼神迷离，混乱地笑着。脸上光洁的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清秀的五官在月光下显得朦胧又娇艳，小老师讷讷地开口说了一句什么。

"安吉拉？那是什么？"王湘重复小老师的话询问。

小老师没有告诉他答案，仅在芷江决战的最后时刻义无反顾地冲向即将撞向王湘的日本战机时，又向他重述了这个词:"安吉拉，保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