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淮南
感谢陪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有缘再见

【黑三角】河流(中)

凌晨三点,伊万从梦中清醒。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沉默,属于另一个人的回忆以梦境的方式重现,醒来后一切又迅速烟消云散,只余下内心的怅然若失。

待视线慢慢适应了室内的黯淡后,他转头注视枕边人安然沉睡的面容。东方人柔和精致而不具有任何侵略性或者攻击性的轮廓已经彰显出这个民族隐忍温和的性格,对于习惯了追求热烈与激情的西方人来说,含蓄低调的东方人并不是最具有吸引力的对象。但是当国际舞台上充斥了太多高鼻深目的样貌后,东方人,尤其是东亚人清丽脱俗的容貌反倒受起了追捧。伊万曾听弗朗西斯用'人间四月天'来形容王耀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外形和气质,这五个字用得倒是极为适合,当然前提是忽略王耀眼睛里的冷漠。

在拉哈尔急不可耐地宣布了八月将与俄罗斯举行联合军演的事后,伊万原担心他那越来越习惯于翻脸不认人的东方情人会因此冷落他,但出人意料的是王耀并未用擅长的冷暴力'惩罚'他,反而像对摇摇欲坠的婚姻产生了危机感而终于肯降低身价曲意讨好丈夫的妻子,在这次私人会晤中不仅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耐心,对伊万的各项安排也都言听计从,和柔温驯的态度既让伊万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又因此惴惴不安。他很清楚王耀的反常绝不可能是因为受了拉哈尔的刺激,而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又了如丈二和尚般全然摸不着头脑。

在莫斯科滞留了两日后,王耀突然提出想去瓦拉姆岛的修道院参观的要求。伊万以为那只是他心血来潮的一次提议,但当专车驶入修道院所在街道时,王耀的眼睛一瞬间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是忧伤和怀念点亮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伊万立刻能肯定走入瓦拉姆岛绝非偶然,而是王耀蓄谋已久的行程。

在俄罗斯的土地上,能让王耀心生怀念的人或事不多,伊万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够猜到瓦拉姆岛或许还铭记了一段关于两位国家先生的故事,而这故事正是促使王耀故地重游的理由。

伊万并不想知道王耀和那位先生过去的细枝末节,但是那些缠绵的旧事总是喜欢纠缠他,他甚至怀疑这是那位先生对他的报复,他销毁了那位先生的一切遗物,那些先生便将最应该删除的记忆硬塞给他,然后让他明白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阿尔弗雷德的忌惮和憎恶,还是王耀不够干脆的感情,不过都是逝去之人的馈赠。但是他又无法拒绝这些遗产,他天然大国的身份,他与这个世界的一切联系,都是他站在前人尸骨上横空出世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和承担的责任。

从瓦拉姆岛到圣彼得堡,王耀的情绪始终处于显而易见的愉悦状态,他不像往常那样吝啬于展示会露出牙齿会弯起眼角的阳光笑容,他们戴上假发和黑框眼镜和年轻的男女们挤在黑暗的放映厅里看电影时,王耀甚至会和世人一起在别人的故事里开怀大笑,借着这片刻的沉迷忘记现实,在残酷的生活缝隙里喘息。

从电影院出来,伊万急不可耐地将王耀带进了路边的巷子,他不顾王耀的解释,偏执地将王耀不慎咬到他送爆米花的手指的举动理解为引诱。大部分国家还在承受酷暑的燥热时,极地圈的圣彼得堡已经从北风中嗅到了雪的气味,即使在盛夏依然透着阴郁的凉意的北国从来都欠缺温暖。在王耀半真半假的抗拒下,他剥开不算厚实也不算单薄的外套便闻见王耀身上富贵的香气,携裹着皮肤暖洋洋的温度,像是与生俱来。

他突然停下一切点火的动作,将脑袋压在王耀肩窝上,脸颊蹭着柔软的羊毛毛衣,深深地嗅着。

"怎么了?"王耀带着纵容的笑问。

"很熟悉的香味,你以前没用过这样的香水吧?"

"不,不是香水,是香料。很久以前用过,但你应该没有闻过这样的香味。"

伊万露出困惑的表情,但是很快这困惑就转为恍然和隐藏着喜悦的激动。

"我们去冬宫,我带你去我曾经居住的地方。"伊万牵住王耀的手,试图带他展开一场突然的旅程。

"你一直住在克里姆林宫,圣彼得堡很早以前就不再是行政中心了。"王耀仍然微笑着表示抗拒,并善意地提醒。

伊万脸上的神情凝固了,高耸的眉骨下深邃的眼睛透出斯拉夫人常见的忧郁。靠近极地,惨淡的天光和经年累月的冰雪塑造了他们原生的忧郁,这细腻情感因为他们粗犷的体格而显得厚重,因而也不会让人将他们误解为不堪一击的脆弱存在,至少王耀是这么坚信的,他从容地等待着伊万从低落的情绪中自我修复。

"你说得对,住过冬宫的人是斯捷潘,不是我。"伊万确实如王耀所预料或者说期待的那样,很快就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慈善晚宴上那首河流震惊四座,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唱给故人的决绝情歌,不能否认曾经爱过但是也只能让爱成为曾经了,心若是过于沉重,脚步又怎会轻快呢?

在瓦拉姆岛的修道院,神父向他坦诚了一个被隐藏了半个世纪之久的秘密。

"一位中国人,一位苏联人,他们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在此私定终身。那个时候,修道院的神像都被藏了起来,神父们也去从事生产活动了,所以没有神见证他们的婚姻,也没有神父宣告他们那段婚姻的合法性。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那一天有一个男孩躲在教堂的长椅下,听见苏联人庄重的誓言和中国人的沉默。男孩一直守着这个巨大的秘密,直至红色巨人消失,直至修道院里的神像和神父回来,直至他自己也成为了神父。他主持了一场又一场神圣的婚礼,见识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爱情,但他一直没有忘记那个七岁的冬天,那场无人知晓的婚礼和没有完成的誓言。"

就在今晚,伊万就透过梦境看见了那场隐秘的婚礼,听见了那些没有完成的誓言。骄傲的君主坚定的说出关于永恒的期许,但是被理想冲昏头脑却还对爱情保持着近乎于冷酷的理智的小布尔什维克却一言不发,在从五彩得玻璃窗透出的阳光下,安静地注视着对面斯拉夫人逐渐转为失望的神色。没有成功交换誓言,这婚礼自然也不能接受祝福。

"到底是他念念不忘,还是你死性不改。'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你听见了吗?他已经决定要忘记你的一切,把你们的过往都抛弃,你又何苦还守着这份执念,让我不得安宁。"

伊万向沉滞的空气抱怨着前辈不讲道理的执着,王耀的喃语打断了他这幼稚的行为。伊万凑近了些,便听见模糊的音节从仍在沉睡的人唇齿间溢出,他学着那些含糊的发音努力分辨言语所想传递的意思。

"我、我远……鱼?怨?……愿意?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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