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淮南
感谢陪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有缘再见

【极东】罪恶之城

某位小天使点的极东梗,花冠。睡前不宜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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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的乌云之下祝福的赞美之下

终战的城堡赤裸裸的摊落

我心爱的人啊因与你相逢的喜悦

而绽放如花笑靥那个平静的我已经不在

————花冠

01

惨淡愁云下,青砖堆砌的厚重城墙被炮火炸裂了几道口子,其后隐有硝烟升腾汇入青灰天际。军车转入中华门后不久便狠狠地颠簸了一下,在主城区宽阔却严重不平整的街道上。发动机渐渐熄火,开车的士兵正在尝试重新启动,后车厢衣着整齐严谨的青年军官已推门而出。

轿车后跟着的一排侧三轮摩托迅速下来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呈半月形将青年军官围住。

青年军官驻足在空寂的古城,刻意压低了的帽檐下,古井无波的视线环绕周遭被洗劫一空的商店后越发趋于幽深。从12月1日东京正式下达进攻指令到12月13日完全攻占南/京,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国民政府为古城带来的繁荣安稳在炮火的无情摧残下悉数化作烟尘,然而战争对这座千疮百孔的城市的践踏还未终止,在那些看不见的深巷里,罪行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枪声从不算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回荡在曲曲折折的巷子里。青年军官调转脚步走向临近的巷口,十三四岁的女孩神色惊恐正朝着这边跑来,但是在看到军官的那一刻,她生生停下脚步,挂着泪痕的面上神情顷刻间转为绝望凄惶。

在她之后,士兵叫骂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多时那些身着姜黄色军服的身影也清晰了。

垂涎的、贪婪的嘴脸在看见军官的那一刻尽数收敛,严苛训练的军人纪律重新回到这些士兵身上,他们跺脚立正,挺直腰板向青年军官行礼。

青年军官的视线一直未从女孩身上挪开,或者说是从未从女孩脖子上挂着的玉观音上离开。他往前走一步,女孩便如惊弓之鸟般后退好几步,颤抖的身体紧贴着冷硬的墙壁,哭泣却不敢发出声音。

军官顿住脚步,略显迟疑后,他用不标准的中文,一字一顿的说:“脖子上的挂坠,是谁给你的,麻烦您告诉我。”

女孩瑟瑟不吭声,僵持的时间里,有人拉动了保险栓,将枪口对准女孩,女孩抖动的更加厉害。

“告诉我,我放你走。”军官又吃力的吐字。

女孩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军官一眼,似乎因对方清秀端肃的模样,稍微放下了戒心。红肿的手指抓住胸口的挂坠时,女孩细微的颤抖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是、是一位军官,我、我不认识他。”

“他现在,在哪里?”军官的声音急切起来。

“被抓了,被你们的人抓走了,或许、已经死了。”女孩抑制不住低声啜泣,杀戮已经持续了很多天,那位受伤的军官被送到安全区后不久便被闯进来的鬼子带走了,如今想必已是凶多吉少。

军官漆黑的瞳仁攸地收紧,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情绪。短暂的沉默后,他对女孩身后的士兵们下令。

“让她离开,不要再为难她。”

得到允许离开的提示后,女孩咬紧了牙关,紧贴墙沿挪动。当她从军官身边经过时,更是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玉观音挂坠安静的垂在胸口,间或跟随她的动作左右晃动。在完全脱离日本士兵包围的范围后,女孩终于忍不住飞奔起来。

军官正待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对面士兵一闪而过的涎色,古城阴冷沉重的空气沉入身体,挤压着体内的脏器,难以言说的悲哀和无助情绪从胸口溢出,扩散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女孩的背影迎着云缝泻下的光,模糊出浅淡的光晕,她头也不回奔向所谓生的希望,浑然不觉身后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她。

震碎死寂的枪声后,擦拭锃亮的军靴停在女孩倒下的身躯旁,带着白手套的手合上那双残留惊惧的眼睛后从它的主人脖子上扯下那色泽通透的玉观音,面目慈悲的佛闭着眼睛似乎也将这人间地狱抛弃。

02

幕府山下,长江南岸,木板和铁丝网围成的简易栅栏里陆陆续续已经拘囚了近五万中国军民,这个数目每日都在不断递增。参谋本部下达的指令是拘禁杀戮只针对中/国军人,但是这些军人放下枪混入难民队伍中后便很难将他们区分开来,更何况战地指挥官们有意放纵部下。参谋本部对此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战地指挥官无视本部命令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擅自突破限制作战区域的‘制令线’开始,参谋本部已觉察到这些常年在前线作战的军官已经对东京大本营的决策越发阳奉阴违。

本田菊便是值此机缘被派遣到中/国,名为监督前线战事实则代表参谋本部给这些战地指挥官敲个警钟,但鉴于这些指挥官刚取得重大胜利,一时风光无二,本田菊还不能与他们撕破脸皮。

负责看守的士官在本田菊的轿车还未抵达前便已肃穆站立侯于路边。待汽车卷起的尘土完全落下后,车里衣着端正严谨的青年军官才走出来,他压低了头上的帽檐,然后边走边问:“这里关押的都是军人?”

“大部分是。”士官老实回答。

“大部分?”本田菊扬起尾调,脚步停顿了一下。

“是,大部分都是军人。能确定军人身份是因为他们部分人身上有枪伤,手上也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茧。但是很多新兵混入难民中后不好区分,司令便下令将那些身强力壮的人也都抓了过来。”早在本田菊来之前,战地司令已向他们传达指令,务必要统一口径,解释平民被集中关押或是杀戮的问题,虽然这其实并不是个大问题,对于参谋本部来说也只是难以向国际社会交代,但是面上该有的过场还是要走一走。

本田菊点点头,没有再深究。他沿着长长的栅栏走了大半圈,终于在待宰的羔羊里发现了一道特殊的身影,但怕被旁人看出端倪,他不敢在那人身上倾注太多目光,脚下步伐更是片刻不得停歇。

巡视一圈后,本田菊登上哨岗,从这上面可以将整个临时囚场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跟士官交谈的同时,他的目光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地从那个特殊的人身上掠过,重复的短暂凝视才勉强足够拼凑出一个清晰的影像——瘦了,黑了,渴了,饿了,累了,瞎了。

“这些人要怎样处置?”本田菊状似漫不经心的问。

士官正待回答,底下却忽然起了骚乱,不知是谁带头往外冲撞,人海翻起浪潮涌向简易的栅栏。高处守卫的士兵骂了几句后熟练的摆动机关枪疯狂扫射,枪口喷射的火星后掩映着残忍扭曲的笑容。显然这样的情形不止发生过一次,往前翻涌的浪潮很快改变方向朝后退去,推推攘攘间无数人倒下了再也没站起来。

本田菊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脱离了胸腔,悬到了喉咙,堵住了他的呼吸。士官又在对他说什么,但他已无法分心去聆听,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起起伏伏的人潮上,他在努力的寻找那个消失了的身影。

士兵停止扫射后,被反缚了双手的羔羊们逐渐安定下来不再乱蹿,本田菊才得以在密集的人群里重新发现他关注的焦点-----眼睛上缠着厚厚纱布的中/国男人,面色凝重向着长江方向,干裂的嘴唇紧抿着显出坚毅的模样。

“十八日。”士官突然说。

“什么?”本田菊松了口气,士官的话也跟着清晰了。

“十八日会集中处置这些人。”士官重述,语气轻松。

江风带来飘散于空气中的血腥气味,浓厚的沉滞的让人反胃。本田菊从被拘禁的人身上收回视线,面色淡漠的说,“给那些受伤的人喝点水吧,他们是敌人也是值得尊敬的军人。”

士官有些讶异,但是对于上级无条件服从的习性已经深入骨髓,他当即命令下层士兵给那些受伤的中/国军人送去珍贵的水源。

本田菊注意到送水的小兵提着木桶走到那个人身边时,那个人没有立即接受他们的好意,脱皮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然后送水的小兵左右看了看,稚嫩的脸上带着不善掩饰的仓惶,最终他舀了一瓢水送到紧紧依偎在那个人身边的中/国小战士嘴边。

同样稚嫩的脸庞,但是中/国小兵更加面黄肌瘦,被尘埃污垢覆盖的脸看不清容貌,只那双黑亮的眸子深处像是燃烧着两簇火苗,那是于逆境之中越发顽强的生命之光。 中/国小兵的嘴唇刚沾到瓜瓢里的水便如久旱的小草一样贪婪的吸收这久违的甘霖。

怕被人发现这边的异动,日/本小兵不敢久留,匆匆喂完一瓢水后他就提着木桶去了下一处伤员那里。

本田菊打发走一路跟随的士官后,在后勤处找到了那位送水的小兵。

“那位眼睛受了伤的中/国军人跟你说了什么?”本田菊定定的看着紧张又激动的小士兵。

小兵脸色迅速转白,眼睛里浮动的光芒跟着剧烈颤动。 “他说希望能把他的那份水给他身边的男孩。”

"他说的日语?”本田菊又问。

“是。”

“他还说了什么?”

“他问我是否从东京都来的,他说他在那里留过学,每年3月东京都的樱花都会盛开,很好看。”小兵注意到这位从参谋本部空降过来的高级军官似乎并没有为他违背纪律的举动生气,紧张不安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还有其他的话吗?”本田菊犹不满足,继续追问。 小兵冥思苦想,努力回忆着他与那名中/国军官接触时他说过的每一个字,但似乎并没有更多的话语了。

本田菊点点头,转身离开时,眼睛里的遗憾惆怅之色难以遮掩。

“请等一下!”小兵突然在身后唤道,在本田菊定住脚步后,小步跑上前,“这是那名中/国军人偷偷塞给我的。”

绣着樱草的兰色结缘御守安安静静的躺在小兵高举过头顶的手心中,小兵低着头不敢去看青年军官多变的脸色,“他说如果有机会让我帮他送回浅草寺。”

03

本田菊的目光停留在那浅色的长条形布袋上渐渐失了焦距,思绪仿佛穿越漫长的时光回到了那些樱花盛开的安宁日子,装饰精良的茶舍,涂抹白色妆容笑容温婉的艺妓,弥漫的混合了脂粉气的香味。觥筹交错间,有人不堪酒力倒下,随即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被抬了出去。

本田菊眼神迷离的看了眼对座的人,那人会意拒开侍酒的女郎起身过来搀扶他。本田菊故意将大半重量都压在了那人不算强壮的身体上,隔着单薄的衬衫,那人身上被酒意催生的热量渡了过来。

从容纳多人的热闹酒室转到幽静的双人间,浑浊的空气瞬息清新起来,本田菊迷蒙的视线跟着清明,在那人将他放倒在铺着被褥的榻榻米上时,他稍微用力便将那人也一并拉扯倒下。

“别闹了。”那人带着笑轻责,从他身上爬起来,白衬衫压在平顺的黄色军装裤子下,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本田菊看的失了神,在那人要离开之际,才突然清醒过来般抓住他的手,然后将藏匿多时的兰色结缘御守塞入那人的手心。

“这是什么?”那人琥珀色的眸子漾着微醺的水光,将手中的御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结缘御守。”本田菊将头埋入枕头,闷闷的说,“在浅草寺求的。”

“里面装的是什么?”那人好奇地问,一边作势要打开布袋。

“不能打开!”本田菊赶紧压住他的手,“打开后就不能灵验了。”顿了顿,他又鼓足勇气直视那人的眼睛,“你知道结缘御守的含义吗?”

那人脸上清清浅浅的笑渐渐收敛,他豁然站起身,一副欲言又止的笨拙摸样。结缘,结缘,自然是期盼与心上人结交缘分。

兰色御守被那人丢弃在本田菊枕边,和门被拉开又重重合上,投影在障子纸上的单薄影子转瞬消失,幽静室内终究只留下本田菊一人。

隐匿多年的心思好不容易露出蜘丝马迹便被无情的拒绝,本田菊并非全然没有想过这般后果,只是一颗心压抑的太久太难受,终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向明日将要启程回国的青年坦诚心迹。

比想象中更难承受的绝望和苦痛迅速将他湮没,他抓紧枕边的御守,心也跟着被揉皱了碾压了。御守里除了有大神的名字还有他的一小撮头发,他听说中/国人青丝与情丝谐音,向有情人赠送头发即表示此生非君不可,他小心翼翼做了这么些事,不过都是枉费心思。

木门突然又被推开,不算大的声响却足够惊动本田菊零碎的心,他从褥子上坐起,愕然看着门外气息不稳的青年。 青年进门后,将木门重新合拢。

他快步走向本田菊,因他流动的空气带来浅淡的梅花清香。青年坐在本田菊身边,从他手心里取出那个皱巴巴的御守,白净纤长的手指灵巧地解开御守上系着的红绳,然后将那兰色小布袋挂在自己胸口,跟那尊闭目的观音像靠在一起,紧贴在心房上方。

本田菊颤抖着伸出去触碰青年近在咫尺的面颊,那张端丽清雅的面容在柔和的灯光下如梦似幻,他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他为自己虚构出来的美妙梦境。直到颤栗的双唇也紧贴后,本田菊才敢相信这不是虚幻,他心爱的人确实回来了,并且接受了他这份卑微的祈求的爱。

04

守卫在幕府山下的士官发现从东京大本营空降过来的年轻军官似乎对这些被关押的中/国人格外上心,他每天都要亲自来一趟,先是围着长长的栅栏走一圈,然后在哨岗上观察一阵,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轿车带起的黄色尘土从远处一路飞扬过来,本田菊从哨岗上看过去,新来的军官是田中大尉。田中在中/国那些残暴的事迹即使身处东京也略有耳闻,本田菊沉甸甸的心似又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田中并不意外在这里看到本田菊,他低头向本田菊行礼,表皮态度谦和恭敬,眼睛里却分明透着不加掩饰的轻视。据说这位青年军官便是参谋本部内大力支持限制作战区域,放弃进攻南/京的代表之一。

“刚收到可靠消息,有人在安全区里见过支/那某位高级将领,而现在那位高级将领正被关押在此地。”田中语气透着让人心颤的狂热和兴奋。 本田菊戴着白手套的指尖开始轻颤,他不动声色地等着田中继续把话说下去。

“恐怕会让阁下见笑。鄙人与几位少尉正在举行‘杀人竞赛’,鄙人虽已在数量上远超他人,但是向井少尉曾亲自砍杀了几位支/那军官,而鄙人尚无此殊荣,幸而得知这里还藏匿了一位支/那高级军官,鄙人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能亲自斩杀这位高级军官。”田中粗声粗气的笑,缝眼里有精光凸现。

本田菊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怀疑那些话不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大尉,我听说在支/那战场有试新刀的斩首项目,被允许佩戴军刀的士官必须当众斩杀一位支那俘虏。”

"是这样的。”田中的面色变了几分。

“既然对方是高级将领,应该有足够的资格为在下的军刀祭魂,只是不知田中大尉能否忍痛割爱这一次?”本田菊按住腰间别着的长刀,面色清冷的看着田中。

田中迟疑了片刻,见本田菊面色沉下后,立刻点头应道:“阁下试刀更加重要,鄙人的事微不足道。”

双目已瞎的中/国军官被粗鲁的押解到众人跟前,士兵压下他的肩膀想让他跪下,他虽看不清眼前的形势,却也仍旧执拗的不肯跪下。失了耐心的士兵狠狠在他膝盖上踢了一脚,这才让中/国军官失了挣扎的力气。

“这位支/那军官在陆军士官学校留过学,据说跟阁下您是同期生。”

田中的话让本田菊白了脸,因中/国军官目不能视的庆幸现在都化作了泡影,掩盖在残酷真相上的薄纱轻轻松松就被人撕了个粉碎。

“本田菊?” 中/国军官压抑下显得平静的声音却比任何撕心裂肺的语言都更加刺痛人心,本田菊鼻头发酸,说不出话来。 沉默已经足以回答一切,中/国军官抿紧了嘴唇不再吭声。

田中看着隐忍不语的两人,忽然咧嘴笑了:“既然阁下与这支/那军人是同期,想必是下不了手了,不如就将此人让给鄙人......”

“不劳大尉费心,在下能处置此人。”本田菊打断田中的话,紧接着抽出长长的军刀,绕到中/国军官身后。

他把白手套取下扔远了,汗湿的双手紧握刀柄,高高举起刀锋的刹那,他看见跪在地上的中/国军官外翻的衣领下因终年不见阳光而格外细腻白皙的肌肤,他想起数年前在茶舍那个交缠的夜晚,他在这一片领域上落下过无数青红的印记,而现在那些印记都失了踪影,终究是什么也没留下。

结缘御守结不起跨越了国仇家恨的缘分,正如同闭目观音拯救不了这人间地狱里挣扎的生灵。

本田菊颓然放下军刀,田中以为他终究是下不了手,刚要抽出军刀代他行动,本田菊又突然地将军刀平直了用力向前一刺。 从心脏涌出的鲜血沿着刀锋划落,融进脚下的黄土地,以爱人之鲜血祭染的军刀从此背负上最深沉的罪恶。

田中愣了一下,随即吩咐士兵将中/国军人的尸体拖走。 本田菊浑浑噩噩跟田中告辞,带血的军刀还未擦拭便被他收入刀鞘,汽车在发动机鸣响中远去,从后视镜中,本田菊看到自己脸上有数点鲜血,那大概是军刀被拔出的时候飞溅上的,他用手指蘸了些送到嘴边,甜腥的味道一瞬间充斥口腔,奇异的让他感觉美味,于是他将脸上的血迹都蘸到手指上舔舐干净。

开车的士兵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流露出惊恐之色,仿若他是什么怪物。

05

被拘禁多日的中/国军民今夜将被驱至下关草鞋峡集中处置,幕府山下守卫的士兵都跟着走了,连哨岗上的人员都没了踪影。

今夜难得少了些乌云,幽亮的月光冷清的映照着大地,本田菊从汽车上下来后只身前往围场后方的河滩,这几日提前被处置了的人员尸体都被扔在河滩上,重重叠叠几乎能堆出一座小山。

本田菊将那些冷硬了的尸体一个一个翻开,缺胳膊少腿的,死不瞑目面目狰狞的,他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死人堆里翻找了多久,精疲力尽之际他总算看见了那人外翻的衬衫衣领和下面泛着死灰之色的脖颈。 本田菊小心翼翼将那人翻了个身,却不想惊动了躲在军/官尸体下装死的中/国小兵。

中/国小兵紧盯着本田菊,被污垢覆盖的脸看不清容貌,但那双眼睛却是亮的惊人。 本田菊认出这个神色惊恐的中/国小兵,他是那时常依偎在军/官身边的人。

“快跑!”本田菊用生硬的中文对中/国小兵轻吼。

中/国小兵抖了一下,然后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跑了,猴子一样干瘦的身影很快消失于远方的夜色中。

本田菊从小兵身上收回视线,他从兜里摸索出观音吊坠仔细替中/国军官挂在脖子上,然后用十指代梳为军官理顺了略显杂乱的头发,他记得这人生前是很注重仪容的。做完这一切后,他又认认真真将军官端详了一阵,大抵是这样端丽的人都保质期短,老的特别快,本田菊看见他鬓边已有灰白的碎发,额间眉头更是多生细纹。但无论他是怎样的变化,本田菊都认为他是好看的,是人堆里最耀眼的那个,就像他的名字那样。

碎石踩动的声响后,有人举枪拉动保险栓高呼:“谁在那里?”

本田菊侧过头去看,手电打出的强光让他不适的闭了眼,很快那光就被人关掉,留下看守的士兵放下枪跺脚行礼。

“我丢了一件东西,想来找找看。”路过士兵身边时,本田菊才发现这年轻的士兵是当日为中/国军官送水的人。

“是。”士兵目不斜视的回应。

本田菊离开几步,想想还是不放心又转回头对士兵说,“从明天开始,你到我身边来做事。”

“是!”士兵声音喜悦。

本田菊回到轿车,汽车摇摇晃晃颠簸在在崎岖不平的路途上。本田菊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摊开的手心里有一撮乌黑的头发,是他从中/国军官脑袋上剪下的。紧接着他从衬衫领口掏出兰色的御守,将这一小截头发悉数放入。

新增的发和往年的发混在一起,再也难分彼此。

真好,本田菊这么想,嘴角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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